前言：短篇，联动日常系列与孤恋花故事框架。一发入魂。
《徒然草》
“楚先生，不如您干脆收我为徒吧。”顾夕归看着楚霈珩，很认真地对他说。
“何出此言？”楚霈珩抬眼，有些奇怪地看向顾夕归。
“因为我想学方士啊。”顾夕归带着坚定的表情说道。
“为何想学方士？”楚霈珩继续问。
“能够看见鬼啊，能够进入魂墟啊，想一想就觉得很有趣。”顾夕归眼中闪过期待的神光，他抱着自己的琴，继续求着楚霈珩，“楚先生就收下我吧，我师父她肯定不会在意的。”
“方士一学我可以教你，不过拜师就免了吧。”楚霈珩轻轻摇头。
“那也可以啊，反正，我很想学。”顾夕归笑了起来，眉目弯弯，“第一次见到楚先生的时候，楚先生就在一直入定，这几年里倒是不见楚先生出魂了，为什么呢？”
楚霈珩微微阖眼，顾夕归这句话，又引起了些许他的回忆。
曲行远离开后，楚霈珩终日坐在映雪湖畔进入魂墟，他所渴望的，就是在万千亡魂中再见一下陆予怀。
可正如从茫茫人海中寻觅一人一般，在那数不胜数的亡魂中找到他，何尝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楚霈珩行走在苍云魂墟中，看着身边每一个擦肩而过不知去向的鬼魂的面容身影。有时他会突然看到一个和他所寻之人有些许相似的灵魂，楚霈珩每次走近，却都会发现他们并不是。
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魂墟中寻找了多久。
直到他走到了雁塔附近。
那时候楚霈珩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所求，之所以还在不停地找，无非是他想找件事去转移他的所思所想。他根本没能想到，自己真的能找到陆予怀。
他确实找到了。
看到独自站在塞北雁塔远眺关外的陆予怀时，楚霈珩呼吸一窒。那个瞬间，失而复得的猛烈情感翻涌在他的胸腔，一时间楚霈珩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。
最后，他还是选择很平常地走上前去，叫住了对方。
塞北雁塔。陆予怀拜入师门的地方，楚霈珩和陆予怀第一次见面的地方。
“师弟。”楚霈珩的声音有一些颤抖，那边正在看着远处的陆予怀闻声转过了头，脸上全然是陌生的表情。
楚霈珩忽然就忆起，方士一学中提到过，人在死后，会逐渐忘却生前所发生的事情。想必陆予怀此时，记不起他也是正常。
楚霈珩上前走了两步，然后又停在了离陆予怀还有五六步距离的地方。他看着陆予怀熟悉的五官，对方的脸上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，那双带着血气的眼睛，此时正望着自己。这一切让楚霈珩猛然生出了些无所适从的感觉。
他为什么一定要来寻陆予怀呢。
“师弟。”楚霈珩又叫了一声，随后他微微开口，却再不知道说些什么。陆予怀的目光让楚霈珩感受到彻底的陌生。
两人对视了片刻，陆予怀突然向楚霈珩走了过来。对方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走到楚霈珩面前，看着对方，不发一言。楚霈珩本以为忘却前尘的陆予怀会冷言问询他是何人，或者是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走开。他绝对没有想到过的是，陆予怀走到了他面前，仔仔细细打量过他之后，竟然是伸手抱住了楚霈珩。
“师弟？”楚霈珩有些震惊。魂灵状态下的陆予怀身上没有生命的温暖，可那种熟悉的保护姿态，仍然让楚霈珩不禁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。他双手轻轻颤抖，回拥住陆予怀。
“等到你了。”陆予怀的声音在楚霈珩耳边响起。楚霈珩有些失神，“生前之事，师弟……是否都忘记了？”
“几乎没什么印象。”
“那……师弟是如何……如何认出我。”
陆予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，“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我不会认错。”
楚霈珩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“师弟又缘何在此等我。”
“因为我知我有个故人，按他的性子，定会来寻我。”
陆予怀的声音逐渐变小，楚霈珩能感觉得到，他的魂体正在逐渐消散，“既然等到了，那我也没什么大遗憾，唯一只剩没能亲眼看到太平长安。我停留在此，就是想等你来寻，既然你也寻到了，便也早日离去吧。”说完，陆予怀便松开了楚霈珩。
“等等，师弟……”
“不要再等了。”
陆予怀后退两步，随后很快便消失不见。最后他口中没有说出的字句，楚霈珩看的一清二楚。
那是自己的名字。
“先生，您又出神了。”顾夕归的声音将楚霈珩从回忆中拉回现实。
“抱歉。”睁开眼，眼中带着一些释怀。
“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您之后就不入定了呢。”
“因为……”楚霈珩微微偏头看向窗外，雁门关边少有不落雪的时刻，这里的天气也常如严冬一般寒冷。可此时的映雪湖心映着的分明是正午璀璨耀眼的日光，湖畔点点野草成簇，万物欣然惹人羞惭。
楚霈珩低声说了些什么，顾夕归没能听清，再问时楚霈珩又闭口不答。
“先生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。”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，顾夕归叹气，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，“算了，不说这个了，我倒是还有一事想问先生。先生在这映雪湖住的久了，想随我一同回中原吗？”
这次楚霈珩倒是回应的干脆，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摇头。
“为何不愿回去，先生不是万花谷的传人吗，不回青岩看一看吗？现在正该是万花最美的春日。”
“夕归。”楚霈珩开口阻止了顾夕归继续说下了的行为，“没有必要了。”
这还是楚霈珩认识顾夕归这么多年来，他第一次叫顾夕归的名字。最后的话语随着南风散落天地间，屋内，坐在书桌前的男子神色淡然，在他不远处抱着琴的青年一身朝气，一切好像都和原来一样美好。
万物皆有终结，众生生来徒然。
然而。
注释：两处化用。
第一处原文：春日,晚起,一壶茶又老了一岁。檐下是绝情的流水,你看,那繁花怒放,风雨无阻,每一只蝴蝶,都令人羞惭。
第二处原文：我知道这世界,如露水般短暂,然而,然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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